新故事《编外警嫂》
编外警嫂每来一位新同志,所长都会与其进行一番面谈,介绍本乡、本所的情况,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其中,无一例外都会提到一点:对食堂烧饭的卫阿姨一定要尊重。民警们大多不明所以,但服从是必须的,私下里也难免有猜疑:她是哪位领导的家属或亲戚?管他呢,吃个饭而已,又没有别的交集。
时间一长,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大家都跟卫阿姨特别亲近,张口闭口都是卫阿姨,比在家时叫妈妈还亲。能不亲吗?
民警们去食堂吃饭从来没有准点的时候,可无论他们什么时间从外面回来,只要没吃饭,卫阿姨立马就忙起来,即便是大半夜,也要特意起床点火起灶。若有现成的饭菜,就热一下端上桌;若没有,就下一碗面,碗头上是青菜肉丝或两个荷包蛋。香喷喷热乎乎的食物端上手,民警的身上、心里都暖和了。
暖水瓶里始终装满热水,室内室外干净清爽,室外凡是有土的地方都栽上了花草,屋里也摆满了绿植,增添了灵动和温情。民警们的衣服、鞋子放在那儿,有一点脏就被卫阿姨拿去洗了,拦也拦不住,晾干了再被她整整齐齐叠放在原处。冬天只要有太阳,所有的衣服、被子、鞋子全给请出去,小院里外晒得满满的,太阳落山后再被暖暖和和地搬回屋,穿上身除了温暖还有舒服。下雪天,卫阿姨看见谁的鞋湿了,就让他把鞋袜都换下来,拿到她自己的房间用电吹风吹干,不急着穿的就用烘干器,烘干了才送回去。
山乡偏僻,山高岭大,方圆几十公里,人口分布散乱,事情也多,派出所的七个人总有一半以上经常在外面奔忙。有时,所里只留卫阿姨一人看家,有人来办事,卫阿姨就端上一杯热茶,把电视机打开,让来人坐下等,若不忙她还陪着唠唠。乡邻之间闹了矛盾来寻求公道,卫阿姨就把他们引到两处坐下,茶水送到手,像学生听老师讲课一般倾听,边听边点头,时间不长,双方火气就消了不少。卫阿姨轻言细语地问问家里的孩子、问问家里的老人,像邻居一样拉起了家常,什么都说,说着说着,双方都有了笑脸,还没等民警回来,矛盾就没了。
民警曾听县局领导说卫阿姨是警嫂,于是向卫阿姨求证,卫阿姨只是淡淡地笑笑。问所长,所长点点头,再问详情,所长答一句:“多尊重她,少让她操劳,别让她把你们给惯坏了。”民警挠挠头,不好意思起来。
这天已进了腊月,雪后初晴,白晃晃的天地间打老远来了几个人,吵吵嚷嚷地。一个满嘴酒气的粗蛮汉子胳膊弯里挟着一个人的脖子,那人只露出满脸是血的脑袋,被一路拖过来。进到所里,汉子将胳膊松开,又怒气冲冲地砸过去几拳,拦也拦不住。两位民警上前,强行将他们分开,让他们一个一个地讲述怎么回事。
卫阿姨来了,给两人一人一杯热茶,又端了盆温水过来,温水里泡着毛巾。她蹲下来,给歪靠在座椅上有气无力的人擦拭脸上的血污。那人睁了睁眼,又闭上,显然浑身没力,想动也动不了。卫阿姨将沾了水的热毛巾按在他脸上有伤的地方润,润得差不多了再轻轻地擦去血迹。
在另一间屋子做完笔录的粗蛮汉子骂骂咧咧地出来了,看见卫阿姨在给那人擦洗,火气一下子上涌,他猛跨几步,一脚踢飞了装水的面盆,水溅了卫阿姨一身。卫阿姨恼火地站起来,和汉子四目相对的一刻,她一下子呆住了,接着是愤怒,浑身都在抖,像是随时会倒下去一样,手里攥着的染血毛巾不断地有水滴落。
那汉子也认出了卫阿姨,威风瞬间消失,人缩小了一圈似的,变得惊慌失措,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是干坏事,我是见义勇为,我是抓坏人。”说着,他用手指向那个歪靠在座椅上的人。
听见响声,里屋的民警出来了,所长也出来了。已经知道汉子身份的所长一把将卫阿姨扶到一边坐下,待她渐渐平复下来,把刚做的笔录情况简单说了下。被打的人是小偷,偷了好多家的年货还有鸡鸭,被汉子发现后一通猛揍,扭送到了派出所。所长特别说明,汉子的确是做好事,只是下手有些狠。
卫阿姨像变了个人,呆呆地坐在那儿,面无表情。少顷,有泪水自她的眼角默默淌下来,在脸上淌成了两条小河。所长正要起身去找抽纸,卫阿姨已经抬手把手中的毛巾按在了脸上,再拿开时,毛巾里的血水和泪水混在一处,花了脸颊。
汉子突然过来,扑通跪倒在卫阿姨面前,不停地磕头,嘴里喃喃道:“我不再做坏事了,我不再做坏事了。”
民警们这才知道,卫阿姨的丈夫就是所里的前前任所长,汉子以前是盗窃团伙的成员。一次,在抓捕这一团伙的行动中,为躲避其中一人抡过来的铁棍,卫阿姨的丈夫抱着汉子一起滚下山坎,头撞在了岩石上,没能救过来。
知道归知道,民警们谁都没再提一个字,只是他们对卫阿姨在尊重的基础上又多了敬重和关心。
原载《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警嫂确实名副其实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