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故事《看瓜》

艾湛云

　　看瓜

　　
　　王建忠的侄子王昭，种了几亩西瓜。眼看着瓜都长到了拳头大小，应该雇个看瓜人了。王建忠就找到王昭，问他：“叔来给你看这季瓜，咋样？”王昭笑着说：“叔啊，我都找好看瓜的了，是前街的大有叔。”
　　王建忠气得吹胡子瞪眼：“放着自家叔不雇，却雇了了外姓人，你啥意思？”王昭不急不恼地说道：“这瓜金贵，得看仔细。大有叔踏实，我信得过。”王建忠简直要气昏了，冷笑一声，道：“他踏实？我让你看看他踏实不踏实！”
　　王建忠气鼓鼓地往回走，转了转眼珠儿，就想出一个主意来。
　　这天下午，王建忠就看见孙大有和他媳妇翠芝推着一车杉篙和篷布啥的奔了地里，那是要搭看瓜的窝棚了。王建忠就在一旁瞄着。黄昏时分，翠芝推着空车从地里回来，王建忠拦住了她：“妹子，求你个事儿。”翠芝问他的啥事儿。
　　王建忠凑近了翠芝，装出一副苦相，小声说道：“这话不能对别人说呀。你嫂子呀，有个隐疾，我带她到镇上找老中医看了，开了方子，要用生西瓜做药引。一会儿你不是给大有送饭去吗？就帮我摘一个来吧。”翠芝问他：“你侄子的瓜，你去摘不就完了？还搞这弯弯绕！”王建忠小声说：“我不想让他知道你嫂子得病的事儿。他那嘴不把牢，一准儿会跟我们家小子说，我们家小子还不急了？非得带他妈去医院看不可，那不就闹大发了。”翠芝说：“行吧，一会儿我给大有送饭，顺道给你摘一个来。”王建忠忙着道谢。
　　目送着翠芝走了，王建忠赶忙来到王昭家，对王昭说道：“你说大有踏实？一会儿我让你看看！”王昭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跟着他来到村口。
　　过了一个多钟头，就见翠芝回来了，王建忠就让王昭藏在大槐树后面，他迎上去，小声问道：“妹子，摘来了吗？”翠芝气呼呼地说：“别提了，大哥，我家那个死犟眼子，死活不让我摘。他说了，他是给人家看瓜的，就得把瓜看好，一个都不能丢。大哥，对不住啊。你就跟王昭说一声，让王昭跟他打了招呼，他就不会拦着了。”说完，翠芝就走了。
　　王昭听到了翠芝说的话。他从树后面闪出来，得意地笑着说：“叔，你看咋样？大有叔就是这么踏实。让他看瓜，我心里踏实。”说完，他也走了。王建忠气得肺都要炸了。
　　地里的瓜跟气儿吹的一样，眼看着就长大了，整齐地趴在畦背上，看着就馋人。王建忠转了转眼珠儿，决定展开他的又一次行动。
　　王建忠的孙子大宝，今年九岁，和孙大有的孙子荣荣一般大，还是同学。等到大宝放学回来，王建忠就把他叫到跟前，问道：“等会儿你们是不是要一起去玩儿呀？”大宝点点头说：“是啊。我们说好到场院上去玩儿！”王建忠说：“等会儿你去玩儿的时候，帮爷爷做件事。做好了，我给你二十元的奖励。做不好，下个月我就不给你买玩具了。”大宝感觉事态重大，忙着问他是什么事。
　　王建忠从身后拎过一个西瓜，说道：“一会儿你们玩儿的时候，你把这个西瓜分给大家吃，唯独不能给荣荣吃。”大宝惊奇地问道：“为什么呀？”王建忠说：“他爷爷是看瓜的，有的是瓜吃，不稀罕吃咱这一块！”大宝点点头，说他记住了，丢下书包，拎着西瓜就出去了。
　　过了一个多钟头，大宝回来了。王建忠忙着问他，事情办的怎么样啦。大宝说，他把西瓜分给了伙伴们吃，荣荣就问为什么不给他，大宝就把爷爷的原话说给了他。荣荣都没跟他们一起玩儿，跑回家去找他爷爷要西瓜吃去了。
　　王建忠跳起身就去找王昭。他瞪着眼睛说：“你信不信大有会摘了你的瓜给他孙子吃？”王昭说：“不信。”王建忠说：“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他要是摘了，你就换我！”王昭说：“行啊，赌就赌！”俩人又来到村口。
　　还跟上回一样，王昭躲在大槐树后面，王建忠就站在村口等着。
　　不一会儿，就见翠芝提着篮子过来了。篮子很重，压得她不住地斜楞身子。王建忠看了，心里暗喜。等到翠芝来到跟前，他就上去拦住了翠芝，笑嘻嘻地问道：“翠芝啊，给大有送饭去啦？”翠芝点了点头，把篮往身后藏。王建忠说：“我刚看见你篮里有个蝎子！”
　　翠芝吓得一声惊叫，把篮甩到地上。只听“啪”的一声，篮上的盖布甩到一边，露出篮里一个摔碎的西瓜来。西瓜脆生生的，流出红红的瓜汁，一看就特别新鲜。王建忠兴奋地冲大槐树后头喊：“王昭，你来看看，这就是你说的踏实！”
　　王昭走出来，看了看篮里的西瓜，笑了笑，说道：“这不是我家地里的西瓜。”王建忠可不干了。他鼓着眼睛说：“王昭，你用不用我看瓜，那都无所谓，可你不能这么睁着眼说瞎话。”他转而问翠芝：“翠芝，你说句实话，这西瓜是哪来的？”翠芝红着脸，小声说道：“我家荣荣给馋哭了。可咱村又没卖西瓜的，我也是没办法，就劝了劝大有，从地里摘了一个。大侄子，这事儿是我们做的不对。我赔你！你说多少钱吧，我都愿赔！”
　　王建忠跳着脚地说：“这是赔的事儿吗？是人格！王昭，你说说吧！”王昭皱了皱眉头，说道：“咱去问问大有叔吧。”三个人又奔了瓜地。
　　大有见他们三个人来到了瓜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昭指着篮子里的瓜，问道：“大有叔，这瓜是咋回事啊？”大有瞟了翠芝一眼，小声说道：“这瓜是我买的。”
　　翠芝瞪大眼睛，问道：“你为啥要买个瓜？”大有没好气儿地说：“还不是你，老想让我偷偷摘个瓜回去。我又不能摘，只能买了！”王建忠凑近篮子，看了看瓜蒂，说道：“你们夫妻俩不要演戏了！这瓜蒂上还滴着水儿呢，说明是刚摘下来的，别把我们当小孩子骗！”
　　大有说道：“这个瓜真是我买的呀！”这块瓜地挨着道边儿。大有就拦住一个赶集贩瓜的小贩，让他给自己捎个八成熟的瓜来，瓜蒂要留长些。没过两天，小贩就把瓜给他送来了。他把瓜藏在瓜秧下，遮着荫，保持着新鲜。刚才翠芝来跟他要瓜，他就把这个瓜拿出来，拧掉半截瓜蒂，瓜蒂上流着水，就像新摘的一样。
　　王建忠给气乐了，说道：“编，你接着编！从来看瓜的都不缺瓜吃，咋到你这儿就变成了买瓜吃？”孙大有说：“事情就是这样。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王昭说：“我信。”王建忠瞪着眼质问：“你凭啥信？”王昭说：“我种的瓜，不这样。”王建忠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就是嫉恨我，才向着外人来搪塞我！”王昭说道：“叔，咱让事实来说话吧。”
　　王昭走进瓜地，挑了一个熟瓜出来，一拳砸下去，那西瓜“啪”的一声碎裂开了。几个人一看，不觉“啊”的一声叫出来。原来，那个瓜里没有瓤，只有子。王昭拿起几个子来看着。王建忠惊奇地问道：“你这瓜，怎么长成这样啦？”
　　王昭说：“这是专门用来炒瓜子的瓜，不是咱们平常吃的瓜。”他把瓜子给几个人看。几个人这才看清，这瓜子比平通西瓜里长出来的瓜子更大更饱满。王建忠忽然明白了，难怪王昭一看见翠芝篮子里摔碎的西瓜，就说不是他瓜地里的。他责怪地说：“这个瓜子能卖不少钱吧？你怎么不跟我们说！”
　　王昭这才说，这种瓜子瓜，是他在外地发现的，并不知道是否适宜本地种植。他买回了种子，只是试种。如果成功了，再进行推广。他最怕还没试种成功，消息走露了，乡亲们一窝蜂地种起来，那后果就很难预料了。所以他才找了最可信任的大有叔来帮他看瓜。现在看来，是成功了。
　　王建忠兴奋地说道：“西瓜子的收购价很高。种瓜子瓜，肯定比种普通西瓜来钱。王昭，你快告诉我，种子是从哪里买的，我也要买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脸对孙大有说道：“大有兄弟，我家的地挨着王昭家的。明年，你就把我家的瓜一块儿看了吧。工钱，我绝对不亏待你！”
　　大有一拍巴掌，高兴地说道：“中！”

　　原载《故事会》2021年5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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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湛云

再看一次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