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南民间故事《儿娶媳妇娘成家》

艾湛云

儿娶媳妇娘成家

      清朝嘉庆年间，沂州府的王家井子村里，出了一位名叫王怀玉的秀才郎，父母给他找了一个媳妇，是前村里的兰香姑娘。王秀才不想马上成亲，准备继续考取功名，就时常到前村的私塾里，请教老师再长学问。

      王秀才去私塾时，正好要路过兰香姑娘家的大门口，不少婶子大娘们都坐在门口的大槐树下纳鞋底儿，兰香姑娘也在里边。每当王秀才路过时，婶子大娘们都朝着兰香姑娘挤眼攮鼻，故意逗她：你男人来了，你男人来了！兰香姑娘起初羞得就往家里跑，后来见得多了，只是把头一低就算了，再后来她还偷偷地瞅上王秀才一眼，心里一下子就看中了未来的丈夫，而王秀才只知道没过门的媳妇叫刘兰香，就是这个村里的，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这天快上黑影时，王秀才冒雨急急忙忙地往家赶，等他来到兰香姑娘家的大门口时，雨下得更大了，他只好躲进大门楼下避一避。这天兰香姑娘只有一个人在家，她的爹娘走亲戚去了，说好明天回来，她准备早早关了门睡觉。当她来到门前，忽然看见门外站着个人，身影有点儿熟。王秀才听到门响转过身来，被兰香姑娘一下就认了出来，她只觉得心猛地跳到了口，结结巴巴地说：“怀――玉，这是你岳父家，我，我，我是兰香，雨下得这么大，快家来避避吧！”王秀才这才知道姑娘原来是自已没过门的媳妇，只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屋。

      兰香姑娘手忙脚乱地点上灯，招呼王秀才坐下，然后一阵忙活上来了饭菜。王秀才也确实饿了，就低头吃了起来。王秀才忍不住抬头瞅了一眼没过门的媳妇，这一瞅不要紧，两个眼珠子一下子就瞅直了：媳妇长得太标致了！兰香姑娘低头坐在床沿上，听到没了动静，就抬头瞅了未来的丈夫一眼，王秀才又连忙低头吃起饭来。王秀才三口两口地吃完，就问家里的人呢？兰香姑娘刚说完，王秀才站起身就往外走，可一看天完全黑了，雨还是一个劲儿地往下倒，他又转过身来瞅着没过门的媳妇，兰香姑娘也瞅着他，两个人好像已经没有了刚见面时的羞怯，还露出了恋恋不舍的眼神儿，这时兰香姑娘突然冒出了一句：“人不留人天留人，今晚你就住下吧！”王秀才这时也不想走了，笑了笑说：“人也留人天也留人，咱俩早晚是夫妻，就没那么些规矩了！”兰香姑娘连忙拾掇好床铺，两个人就像已经结婚的夫妻一样上了床。

      两个人正是青春年少，又是互相爱慕，就卿卿我我地亲热了半晚上，才朦朦胧胧地睡去。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王秀才被一阵儿口干舌燥弄醒了，他推了推身边的兰香要水喝，兰香听后就要下床去烧，王秀才一想深更半夜的烧的什么水，就没叫兰香起来。兰香觉得过意不去，就说：“这床头上有一缸白醋，要不你先喝点解解渴！”说完摸着缸盖上的瓢，舀了半瓢递给王秀才。王秀才口渴难忍，“咕咚咕咚”地喝了进去，两个人接着睡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王秀才突然被一阵儿肚子疼疼醒了，他两手抱着肚子，开始在床上打滚。兰香急忙点上灯，就给用手揉，可不管用，她又急忙披衣下床去烧水，心想喝点热水就会好了。谁知等烧开水端过来，王秀才已经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点儿气儿也没有了。兰香一下子吓蒙了：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她想哭又不敢哭出声来，就把王秀才的尸体一盖，向他哥哥家跑去。

      兰香的哥哥一听，没成亲的妹夫死在了妹妹的床上，这算怎么回事儿！他叫兰香和她嫂子看着尸体，自已急急火火地把爹娘接了回来。一家人商量后，觉得事已至此，应该马上告诉王秀才家，就听天由命吧！王秀才的爹娘赶来一看，儿子已经死到地了，虽然非常悲痛，但问明原因后，认为事有凑巧，又是这种死法，也别声张了，先入土为安吧！当天就把王秀才安葬了。

      王秀才家在当地是个富户，虽然王秀才是匆匆下葬，却也陪葬了不少金银珠宝，这事儿被王秀才的二大爷看在了眼里。等到夜深人静时，他悄悄地带上扒坟盗墓的家什，来到王秀才的墓前，想发笔横财。他扒开坟土，用铁撬撬开棺盖小头，伸进一根铁捅条打探起来。王秀才因是受凉昏厥，被闷在棺材里后出了通身的热汗，一阵凉风一吹，就迷迷糊糊地苏醒了过来。他觉得怎么有一根棍子在他身上乱戳，就摸索着用手抓住了。这时他的二大爷觉得捅条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就试探着朝外拽，可被王秀才又拽了回去，两个人你朝外一拽，我朝里一拽，就像拉开了锯，三拽两拽，最后把王秀才拽得坐了起来，并“哇”地吐了一口酸水，这下可把他的二大爷吓毛了，他认为侄子诈了尸，大喊一声“俺妈哟！”扔下捅条就跑了。

　　王秀才坐在那里，摸了摸四周，觉得自己好象坐在棺材里，就想这是怎么回事？他想着想着，突然想了起来，原来家里认为自己死在了兰香的床上，已经把他安葬了。他想钻出棺材回家，可一想不行，那不把家里人吓死了？他又一想，自己的这个死法，肯定已经传出去了，一个读书人，还有什么脸面再见父老乡亲？看来只有先远走他乡，等混出个人样儿时再说吧！他活动了一下筋骨，觉得没什么大碍，又摸了摸棺材里，有不少金银珠宝，就划拉了划拉，用衣服包好，拿着钻出了棺材。借着月光，他认出这些扒坟盗墓的家什，都是他二大爷的，就想以后还得好好谢谢这个二大爷呢！他把这些家什拾掇拾掇，放进棺材，把坟墓弄好，然后背起金银珠宝走了。

       这时候兰香就想，她和王秀才已经做了不是夫妻的夫妻，丈夫又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她应该生是王秀才的人，死是王秀才的鬼，就向爹娘提出要嫁到王家，为丈夫添土上坟，替丈夫何候二老。两家老人一商量，同意了兰香的要求，选了个黄道吉日，用大红公鸡代替新郎，把兰香娶了过去。巧得是王秀才和兰香一夜夫妻，却使兰香怀胎九月，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从此，兰香一心一意地抚养儿子，孝敬公婆，慢慢地觉得心中安稳起来。

      王秀才一路向前走着，可在一次住店时，他带的金银珠宝被偷了个精光，只好一路讨饭，最后来到离家千里之遥的一个大镇子，找了一家大店铺当起了学徒。因为精明能干，人又忠厚老实，店铺老板让他当起了帐房先生，这时候王秀才考取功名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他平时干净麻利地弄好帐目，然后就在自己的屋里读书写文章，准备参加科考。

      这事儿被老板知道了，原来这个帐房先生，还是个正儿八经的秀才，就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他，谁知被王秀才一口回绝了，他说自己家中已有妻室，只因遭难才双双分离，在没有得到确切音讯前，决不再娶！老板认为王秀才志大才高，决不会久居人下，他找到王秀才，说要收王秀才为义子，要他专门读书考取功名，王秀才想了想答应了。从此王秀才刻苦攻读，又一次考中了秀才，接着从秀才考到举人，又从举人考到了进士，被放河北滦县正堂。

      这年的中秋佳节，王秀才在县衙内触景生情，不由得心中阵阵发酸，他掐指一算，自已离家已经十五个年头了，也不知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现在自己功成名就，可以回家看看了。他立即给知府写了书信，告假回乡探亲。

      王秀才雇了辆马车，晓行夜宿，这天终于看到自已的村子了。到了村头，他看见从路上到大街上，都摆满了成桌的酒席，男女老少来来往往，场面非常热闹。他下车来到酒席前一打听，说是王家的小秀才今天成亲，不但请了全村的人，还请了所有的亲戚，家中酒席安不下了，就从村里一直安到路上。王秀才忍不住问：那王大秀才是谁呀？坐席的人告诉他：就是王小秀才的爹爹王怀玉呀！王秀才越听越糊涂，急急忙忙地朝家中赶去。

      王秀才躲闪着贺喜的人群，走进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家门。家里帮忙的人一看来了个穿官服的，连忙叫出了王秀才的老爹王老爷。王秀才一眼就认出了自已的爹爹，他“扑通”跪倒在地，口称不孝之子怀玉回来了！王老爷听后大吃一惊，他看了看来人，确实像是自已的儿子王怀玉，可儿子已经去世十几年了呀！这，这难道是自己老眼昏花，碰见儿子的鬼魂了？王老爷定了定神，对还跪在地上的王秀才说道：“今天是咱们王家大喜的日子，请你不要搅了你儿子的婚事，你要是在阴间缺钱花，等办完喜事，我就派人给你多多烧纸上坟行不行？你先隐身去吧！”

      王秀才一听，知道老爹是把自己当成鬼了，他大声解释道：“爹！怀玉命大，当时又活了过来！儿子费尽千辛万苦，受命滦县正堂，回家探亲来了。您老要是不信，可扒开儿的坟墓，验证一下便知！”这时候贺喜的人们也不贺喜了，都围过来看这稀罕事，其中一个胆大的小伙子，上前用力抱起王秀才，口里嚷道：“这人身上热乎乎的，不是鬼呀！”王老爷突然想了起来：是呀！大白天怎么会有鬼呢! 他立刻找来本家的几个长辈，商量好了新郎新娘等一等拜堂，先去扒坟验证儿子的真假。

      等把王秀才的坟墓扒开后，人们看到棺材里没有一点尸骨，只有铁撬、铁捅条和镢头等扒墓用的家什，王老爷开始相信了。这时候王秀才突然看到，当时扒墓的二大爷也在人群里边，就连忙上前跪倒在地，口中连声感谢二大爷的救命之恩，并叫二大爷给作个证明。二大爷早已改邪归正，如今见事已至此，鼓起勇气说出了当时的情形，使得王老爷和人们都相信了王秀才确实是没有死。

      王老爷双手扶着儿子的肩头，高兴得老泪横流，他哽咽着说：“当初兰香姑娘硬嫁来咱家，不但给你生了个儿子，还伺候老的抚养小的，这些年来遭了老鼻子罪了！你儿子去年乡试考了个秀才，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王老爷话题一转问儿子，“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独身一人吗？”王秀才也流着眼泪点了点头。王老爷听后略一沉吟，把泪水一抹说：“真是老天有眼，那时候你夫妻俩没有拜堂，今天就和你们的儿子一块拜堂成亲吧！”说完吩咐家里人马上去做好准备。

      这时候鞭炮齐鸣，喜乐高奏，婚礼正式开始了。先是王秀才和兰香拜堂，后是王小秀才和她的新娘子再拜，司仪临时改动了主持贺词，高声宣布道：“老夫老妻喜相逢，新郎新娘共结发。老少一堂拜花烛，儿娶媳妇娘成家！送入洞房——”

艾湛云

无巧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