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有点烦》

艾湛云

有点烦

　　
　　大张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父亲告诉他老二又把他送回老屋了。大张原来想，这春节还有个把月就到了，天又这么寒冷，老二和父亲住得又那么靠近，自己在市里，离得远不说，工作还这么忙，想让老二把父亲照顾到春节后再送回家，再由他接过来。可再想想老二两口子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一点儿亏都不能吃的。母亲在世的时候对兄弟俩一视同仁，买金镯子一家一个，钱攒够一万元，一家五千。她生前留下遗言，房改的老屋尽父亲住一世，父亲百岁归天后兄弟俩二一添作五。去年母亲去世后，父亲希望兄弟俩轮流照顾，老二先将父亲接回了家，到今天正好六个月，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大张正郁闷着，又突然接到一个很长时间不联系的大学同学的电话。同学告诉他，他哥哥和他要和他姐姐打官司，要求姐姐归还父母的房产，县里一审输了，哥俩心中不服上诉市中院，但也没把握。同学托大张在市里帮他找个好律师打官司。大张问怎回事呢，同学说父母八十岁后需要人照顾，他们哥俩工作都忙，就让姐姐来家里照应，这一照应就是五六年，前年母亲去世了，今年父亲也去世了，办完父亲丧事后兄妹三个算账，姐姐拿出一张父亲写的遗嘱，说父母的房子给她了，兄弟俩当时就恼了，就把姐姐告了。大张说，告什么告，给姐姐就完了，这不是她照应父母，按遗嘱应得的吗？同学说，哪有女儿得家产的，况且遗嘱也是老爷子糊涂时写的，不算数。不管多少律师费，官司一定要打。大张说，行吧，帮你找。
　　大张放下电话准备把最近和小钟出差的费用一起报销了。小钟走过来低声对他说，出差补助别打我工资卡上，你一起收了用微信转我。大张说，你这是背着弟妹藏私房钱啊。小钟说，有什么办法，父母老了要养，兄弟姐妹五个，大哥去世了，现在大嫂日常照应父母不出钱，其他四家每家每月出500元，我离得最远，条件也好些，每月除老婆打500元给大嫂外，我就偷着多给1000元，给个安心吧！大张点点头，说，OK。
　　大张报销了出差费用，将补助用微信转给小钟；又帮同学联系了一个律师，拜托又拜托；再把手头的事捋了捋，记下当天工作日志，就到了下班时间。
　　刚到家，老婆就怒气冲冲。大张有点儿莫名其妙，老婆把手机递给大张，大张一看，原来是小舅子发的朋友圈，拍了张岳母躺在病床上的照片，配的文字是：兄弟姊妹四个，是我一人的妈妈吗？老婆说，有这样发朋友圈的吗？大张说，确实不妥。老婆说，爸妈拆迁得的四套房子都给了他一个人，就是选择让他养老了，我们姊妹三个一句话没说，尊重父母选择，那日常照应他就要承担过去。我们各自按自己的方式尽孝，有什么可指责的？况且这次妈生病，我们也去了。他多在医院照顾几天就抱怨，拿四套房子没听他吱声，卖掉两套给他女儿在省城买房也没告诉我们一声。大张说，是这个理，不和他一般见识，过两天等妈出院接过来住几天。大张又把老二送父亲回家的事说了下，说，我明天就回去接过来。老婆没吱声，两口子默默地吃完晚饭。
　　收拾碗筷时，大张想，今天怎么了，尽是些养老的事。一愣神，一只碗打破了，大张的手割破了，鲜血直流。
　　夜里，大张翻来覆去睡不着，拿起手机看微信视频号，一会儿看到“几个儿子出人头地老父亲独居死去多日无人知晓”，一会儿又看到“老人将遗产赠予水果摊主家属一纸诉状告到法院”，真是奇了怪了。大张索性不看了，就开始数羊，数着数着就想到儿子，儿子在美国拿了绿卡，已经有三五年没回来了。自己今年也奔六了，真到老了那天靠谁呢？
　　第二天早上，大张先去了市福利院，想帮自己预订养老床位。工作人员告诉他福利院床位已预订到十年以后了。我的乖乖，大张一激灵。
　　去老家接父亲的路上，车很多，天很蓝，大张心里有点烦。

　　（发于《微型小说选刊》2024年第11期）

沂蒙山小调

读了，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