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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而过
我军某部七连镇守的蘑菇岭阵地前,摆满了双方阵亡人员的尸体,流淌的鲜血,大部分已变成了黑红色,尸体的腥臭味和着刺鼻的硝烟味,在随风飘荡。这时候除了远方隐约传来稀疏的枪炮声外,再也没有了别的动静。
我七连连长浑身沾满了血迹和泥土,趴在战壕边上,用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正一个一个地数着还活着的战士。他数来数去,不多不少,连自己在内,还剩下整整的七个。他想起前天中午营部交给自己连的任务:你们要用一个连的兵力,挡住敌人一个团的进攻,阵地一寸也不能丢,最晚也要坚持到后天中午十二点钟。他晃了晃停了摆的马蹄表,发现已经被石块砸坏。他望了望初冬时节西下的太阳,估摸着少说也有三、四点钟了。他又抬头望了望敌方的阵地,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静悄悄得一片空旷。
战士们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好好吃饭喝水睡觉了,再加上拼命撕杀的消耗,他们的体力已经达到了生理的极限。现在没有了枪声炮声厮杀声,又饥又渴又困的感觉涌了上来,尤其是嗓子眼里发干的感觉更加明显,简直就是在冒青烟,而这时一滴水珠也没有了。连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尽管伤亡很大,但任务毕竟是完成了。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光渴也会渴死的,必须马上撤离阵地,他用沙哑的嗓音发出了命令:“撤!”
阵地上的七个人艰难地爬起身来,检查了一下还剩下的枪支弹药,习惯地背在了肩上,然后迈开了沉重的脚步。他们在拐过一个大土堆后,突然的情况发生了:敌方撤下来的士兵,也是荷枪实弹但无精打采地向他们走来,人数比他们多过两倍,双方相距不过二十来步。此时此刻,双方也就是楞了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的人们,顿时精神百倍,一阵稀里哗啦的枪栓拉动声后,黑洞洞的枪口各自指向了对方,空气骤然凝固了。
这时只要是一声枪响,双方肯定会是一场血拼,结果谁都是明白的。七连长端着张开机头的驳壳枪,观察着对方十几个人的瞬间变化。对方的一个上尉军官,端着卡宾枪,也在注视着对面这七个紧扣着扳机的人的手指。双方对峙了足足有十秒钟,然后谁也没有开枪,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商量,都不约而同地慢慢移动开了脚步,向着各自的前方走去。他们擦肩而过,神情紧张但不惧怕,直到超过了射击距离,也没有人扣动扳机,只是有人“扑通”躺倒在地,半天没有站起身来,可能是在回味着刚才这终生难忘的罕见的一幕吧。
夕阳快要碰到远处的西山尖了,晚霞烧红了半边天。他们都希望尽快地找到大部队,去诉说战斗的惨烈,去慰籍失去战友的悲伤,去享受庆功会上的喜悦,去庆幸死神的擦肩而过,或许这些都不是,而喝足吃饱,美美地睡上三天三夜,才是此时此刻他们最大的愿望。
原载《临沂广播电视报》200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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